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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神色一怔,登时拱手叩谢。

    师文宣似是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,话锋一转,又说起了旁的事情,“我听说,你想送你幼弟去书院读书?”,

    谢见君心里咯噔一下,暗道这尚书大人恐怕在萌生出想要收他为徒的念头时,就已经将他家中的情况摸了个遍,哪怕是这点小事儿,也都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“回先生的话,学生幼弟已是开蒙年纪,前些年都是学生自行在家中教导,前些日子听闻季师兄说那百川书院可收小哥儿入学,便想着将幼弟送去学堂,由夫子亲身教导。”。

    “你这做兄长的有心了,虽说熹和民风开化,但能将小哥儿送去读书的人家,毕竟还在少数。”,师文宣点点头赞赏道,转而又看向立在他身后的秦师爷,“明日你带见君从宅子回来,去百川书院跑一趟,将这举荐信送去给山长,我同那山长还有些旧相识,这点面子他总是要卖我的。”。

    正说着,他从案桌上的一搭文书里抽出一封书信,交给秦师爷。

    原来早就准备好了…谢见君暗自思忖,拱手道谢的同时,他这心里禁不住燃起了丝丝缕缕的异样,师文宣不光摸透他的心思,还晓得以亲近之人来拿捏他,区区三两句话,就将他一家子都安顿好,而他自始至终,却只有接受的份。

    这样心思沉重之人,为师友,是他之幸,若为强敌,眼下堪堪只有一个解元身份能拿得出手,又无所依靠的他可就要倒霉了。

    小厮来报说礼部侍郎有要紧事儿前来求见,谢见君连忙识相地退下。

    眼见着他由小厮引着走远,秦师爷微微躬身,“想拉拢这人易如反掌,大人缘何对他幼弟还这般上心?”。

    师文宣扭头看了他一眼,“这谢见君乃是个重情重义之人,又极为聪慧,那个小哥儿他拿着要紧得很,我不过是搭句话的事儿,就能送他个顺水人情,何乐而不为?”。

    秦师爷细一咂摸这话,连忙赞颂,“大人高见!”。

    “我瞧着他并不很情愿收我这宅子之礼,明日你带他前去,倘若他提出要付租金一事,你大可提个他能承担的数,他们这些读书人,心气儿都高得很,不愿受这‘嗟来之礼’也是正常的。”,师文宣看得出来,他提出要送宅子时,案桌前的谢见君明显愣了下,犹豫了片刻,怕是不想当面抚了他的好意,才勉强应下,同季宴礼那倔小子一模一样,可怜自己一套宅子如何都送不出去之余,他亦对这两个学生的品性有几分欣慰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从尚书府出来,谢见君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,刚拐上一条不知名繁华的街道,上京府尹的府役们押着一人擦肩而过。

    他立时顿住脚步,扭头往身后看去,如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,那个双手被押在身后,脖子上带着沉重木枷之人,应是他在宿州遇到的那位牟利私盐的举子。

    “干什么不好,非要贩私盐,这不是找死嘛!”

    “放着好好的举人老爷不做,动这些个歪心思,都说读书人清贵,我看就是假清高,一整个人都钻钱眼儿里去了,啐”

    …

    听着路边看热闹的百姓的斥责嘲弄。

    他愈发确认方才披头散发的人就是那举子,怕是入上京时,他所在的商队被官府的人给查了去,这下子不但要剥夺会试资格,还得革去举人称号,至于怎么发落,亦有律法规定,当真是为一时利益,竹篮子打水一场空。

    他唏嘘一声,加快了回会馆的脚步。

    进门时,听满崽缠着云胡闹腾着也要去书院读书。

    谢见君展颜一笑,回来路上,他尚且担心满崽不肯去,定要好好闹上一通性子,才能同他说得通,这下好了,都不用想法子哄骗了,自个儿就巴巴地往书院的火坑里跳。

    他把小家伙提溜到跟前来,温声道,“你不是想去书院读书吗?改日我就送你去百川书院,让你跟子彧作伴儿去。”。

    “真的吗?阿兄,你真的要送我去书院?”,满崽脸颊上的喜意遮不住,得了应许后,还假惺惺地惋惜道,“阿兄,你不能再教我读书,好可惜呐。”。

    谢见君笑而不语,在衢州学府读过一年多里,学斋里夫子教导学生的手段都领略个遍。小崽子眼下盼着想逃出他的五指山,但没能意识到,这“五指山”毕竟是他阿兄,同夫子相比,到底是心软许多,只待他一猛子扎进学堂里,就知道谁更严厉了。

    将高兴得合不拢嘴的小崽子丢到一旁,他拉着云胡,说起了正经事儿。

    “我今日去尚书府拜师,先生说旧友在城中有一处闲置的小宅子,让咱们明日去瞧瞧,若是合意,便可收拾东西住进去。”。

    “那、那自然是好、可、可咱们不能白住、”,云胡听后并未见有多高兴,他纵然愚笨,但也能看出这是那位大人在拉拢他家夫君,故而不免有些担心,谢见君从农家子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,若是一不小心着了心怀叵测之人的道儿,可是要吃大亏。

    “不急,明个儿先去看看,我往回走的路上,将咱们手里的银钱都盘算了一番,除去举子每月三两的膏火银,还有年底宋家的五成田税,再加上咱们这些年卖豆腐手里攒下的银钱,也有不少,买下一个宅子是有些紧张,但租还是能租得起,若是能住得稍稍舒服些,这钱就不算是白花...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