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是读出了岑念的心思,小李冷笑:“普通晒伤,褪了皮而已,你再晚半天,就痊愈了。”
他吩咐旁边的医童去拿给宫里贵人祛疤用的药膏,将岑旧从世子爷手中接过来放到他忙碌的桌上,取了旁边的药杵,就着药童的手捣了几下里面的白玉似的无色药膏,随后换了个稍细的陶瓷玉棍在药膏里滚了一圈之后,垂眸蹭向少年脖子的伤处。
岑念在旁看得胆战心惊:“你刮腻子呢,能不能轻点?!”
小李:“……”
小李被他猛然出声吓得差点哆嗦着直接戳进少年的耳朵里。
岑念见状更是道:“你到底行不行,不行我来!”
岑旧想起平素他哥在院子练枪那虎虎生威的架势,心里一阵突突,忙弱弱道:“哥,让李……李太医来吧,我觉得挺好的。”
岑念:“……”
岑念惺惺,在一旁不满地紧紧盯着小李太医。
小李:“……”
小李幽幽道: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,岑无痕。”
想当年他们世家子弟游街打马,都是十里八街臭名昭著的浪荡纨绔,便有一次有个少年聊起他爹给他摁头订亲的事情,大吐苦水:“我这样子,当人家好姑娘傻嘛,跳火炉给我祸害!”
他们虽然纨绔,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群纨绔,至少从不去祸祸别人。
于是大家开玩笑似的聊起以后的婚事,绘声绘色地描述家里那些个迂腐古板老头子们愁得跳脚的滑稽神态,忽得有人看向一直没出声,懒洋洋倚在窗边喝酒的岑念。
世子爷大半个身子都快探出窗外,还有两年才及冠,青丝便就这么浪荡松垮地用发带溢散在脑后,昏暗日光自斜阳天处透来,那双桃花眸眼底似乎被打出红痕。
“无痕脸长得好看,我听我娘说,即便和我们混在一起,也有不少姑娘在等他及冠之后呢。”
不知有谁嘟囔了这么一句。
岑念回过头来,桃花眸活色生香,他笑道:“刚刚不是说了嘛,让好姑娘嫁过来,是火坑啊。”
小李道:“完全想不到你会怎么带孩子。”
“我这辈子都不想成亲。”岑念道,“小孩子又哭又闹,事多,烦。”
小李太医自回忆中回笼,目光落到面前的青年身上,好像一柄回旋镖,扎进了世子爷的心脏。
岑念:“……”
好吧,现在和当爹有什么不一样。
“能怎么办。”青年苦恼道,“这小子娇气死了,没有我照看着点,摔了坏了,我们一家子都心疼。”
小李太医:“……”
好肉麻,几年不见岑无痕是不是被边疆的沙土吹坏脑子了。
“反正哥你和爹在外面拼死拼活。”岑旧道,“我当纨绔就好了啊!”
岑念:“……”
岑念:“岑远之,伤刚好就不要找抽了。”
话虽是这么说,青年还是下意识抱起小孩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,朝着小李太医告别道过谢后,就这么一路低声哄着弟弟朝外走去。
小李太医:“……”
愣在原地,过了一会儿,他才脑门上蹦了几个问号。
不是,小公子伤的是脖子不是腿吧?!
岑无痕果真是宠他这弟弟宠得走火入魔了吧!
*
回到院中时,正好遇到从宫中回来的岑平远。
平远侯看了一眼岑旧,纳闷道: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
岑旧:“你是亲爹吗?!”
而后,少年头上就被不轻不重地呼了一下。
平远侯冷笑道:“我倒希望不是。”
随后他又看向旁边的嗑瓜子看戏的岑念,一巴掌又扇在了大儿子的头上。
岑念:“?”
岑念:“打他就行了,干什么打我。”
“你知道今天太医院传了什么流言蜚语嘛!”平远侯简直想把这两个便宜傻大儿一起打包卖给别人,“小公子因为烧伤哭哭啼啼,娇气得要命,而那世子爷好似是个宠弟魔,竟是大材小用,红了层皮就要李院正去诊。”
当时小太监把这当笑料告诉皇上时,和几个同僚下属一起坐在下面的平远侯脸都绿了,恨不得当场有个地缝钻进去。
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平远侯,“哇”了一声。
“哇个屁!”平远侯嘟嘟囔囔,“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我呢。”
偏偏这两个便宜儿子完全没有悔改之心。
岑旧大言不惭:“我就是娇气,有本事咬死我!”
“他们岂能这般捕风捉影!”岑念道,“远之那伤分明严重的很!”
平远侯冷笑:“哈,不等我回来就好得无影无踪的重伤,好样的。”
他再次一巴掌呼在了大儿子的头上。
“都是你给他惯的。”
岑念:“……”
岑旧:“……”
“行了,收拾收拾,”平远侯道,“马车在府邸外面等着呢。回家了收着你那点小性子,你哥不在家,我看你招惹你娘了谁给你兜底。”
岑念闻言,立马护犊子道:“爹,让弟弟留在这吧,反正总归也就半个月的事。”
平远侯阴阳怪气:“留在这让你天天抱着脚不沾地啊。”
岑念:“……”
他哪有他爹说的这样腻歪。
懒得离宠弟狂魔的大儿子,平远侯直接提溜起岑旧的后衣领,将少年从院子一路提到大门口,在街上一群围观看热闹的行人眼里把少年塞进马车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