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叫我的字。”师从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反而说道。
季冠灼的呼吸陡然一收。
他知道师从烨的字, “向阳”。
那也是师从烨曾经的老师, 褚瑜给师从烨留下的最后的礼物。
他的吐气都变得幽微, 目光也微微收敛,不敢跟师从烨对视:“这, 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?”
直呼皇上名讳,听起来有些逾矩的亲昵。
“如果没有末帝做得那些孽, 我也只会是一个普通人。”
他或许会同季冠灼一样,走上科举之路,成为前朝的一个小官。
整日里为着温饱而奔波,有时会向皇上提出一些他觉得有利于臣民的政策。
“你不必把我看得太尊贵。”
这样的距离,实在太远,远得让师从烨难以忍受。
季冠灼抿唇,半晌才哑声道:“向阳,你为什么要来?”
只是两个字,师从烨的眸光却变得深邃许多。
半晌,他道:“我也许久没有看过扶京城中之景了,正巧今日之事不算繁忙,便打算出来看一看。”
“泽明不欢迎我吗?”
季冠灼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一些微妙的试探里。
他往后退一步,离师从烨远了一些,脱离那种微妙而又复杂的情境。
“向阳这是说得哪里的话?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,带着些许微茫的不确定,“既然你有心与我们同行,那便一起吧。”
乌西亚也感受到了季冠灼和师从烨之间微妙的感觉,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转,往前一步拉住季冠灼的衣袖。
“季,我看到前面有卖捏糖人的,陪我去!”他热情地好似一只小狗,尾巴几乎甩成一朵花,不由分说地拉着季冠灼前行。
将隐秘的只存在于季冠灼和师从烨之间的牢笼不由分说地打破。
季冠灼被强行拉走前,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师从烨。
师从烨脸上神色陡然阴沉许多,沉冷的目光落在乌西亚握着他衣袖的手上。
但乌西亚的速度太快,他只能匆匆收回目光,跟着乌西亚来到卖面人的摊子上。
那捏糖人的老伯手极巧,摊子上摆了十来个面人,看起来模样精致,惟妙惟肖。
乌西亚拉着季冠灼的衣袖,晃荡着道:“季,我要这个!”
季冠灼笑着问过老伯价格,替乌西亚付了银子。
乌西亚跟他凑在一块,静静地看老伯捏面人。
斜刺横过来一只手,衣袖上也用金线绣着松纹。
季冠灼和乌西亚齐刷刷偏头看过去,便见师从烨在老伯面前放下一块碎银子。
“劳烦您再捏一个。”
老伯把银子收起,笑眯眯地说道:“好嘞。”
他的手格外灵活,将一团团面团与各种粉末混色,而后熟练地掐泥压印。
第一个面人,正是乌西亚的模样,看起来小巧精致。
乌西亚高高兴兴地接过面人,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。
老伯伸手揪起一块面团,正打算混合青色的染料,却见师从烨指了指仍旧聚精会神看着他捏面团的季冠灼:“照着他捏吧。”
面团在老伯的手里塑型,拉伸,混合其他的颜料,最后捏出了季冠灼的模样。
老伯将面人递给师从烨,却又被师从烨递给一旁看着的季冠灼。
接过面人的时候,季冠灼还有些茫然。
“瞧着你似乎对面人很感兴趣,就给你买了一个。”师从烨脸上表情不变,好像只是做了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。
季冠灼的确对面人很感兴趣,但他没想到师从烨会看出来,甚至是会给他买一个。
除却君臣以外的另外一种情绪在心中浮动出微小的气泡。
他张了张嘴,刚要说话,却被乌西亚一把拉起来,往前面继续走。
“季!那边有人卖面具!”
街上的小贩极多,也有不属于沧月和乌鲁图的商人,贩卖一些他们国家的产物。
比如一种奇怪的粉糕,味道清甜的苍术酒,还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。
乌西亚一开始浑然不觉,吵着要季冠灼给他买这买那。
后来发现每次他要什么,师从烨便会默默地给季冠灼买一份什么。
他顿时来了脾气,每次季冠灼还没付账,就先一步拍下一把碎银子,用半生不熟的沧月话道:“这个,来两份!”
季冠灼额头汗又冒出来了。
先前微渺的气泡被现在状似修罗场的氛围打破,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。
乌西亚和他学弟很像,性格又比较活泼,让他不忍拒绝。
可师从烨的确也很少出宫,他也不想晾着师从烨。
季冠灼左安右抚,总算把这一日混过去。
告别乌西亚时,乌西亚忽然往前一窜,抱住季冠灼的腰。
他应当还未成年,个子比季冠灼矮上一截,身上是乌鲁图国特有的香料气味。
季冠灼被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抬起手。
乌西亚故意瞥了师从烨一眼,大大的眼珠里面写满得意:“季,我能看得出来,你也是喜欢天汗的。不要再纠结啦。你既然会乌鲁图语,应当也知道我们乌鲁图有句古话‘不立刻去抓的猎物,会从指尖溜走’。”
他?喜欢师从烨?
开什么玩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