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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沐安眸子冷凝,道出来了来人的身份:“……程虚怀。”

    他笑道:“总感觉每一次,都是你打乱我的计划。”

    白发红衣的修士轻轻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分明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,”程虚怀道,“也就别怨天尤人了。”

    他不给沐安喘息的时机,袖子一扬,便是一团真火落下。

    沐安只得向旁夺步躲去。

    这真火是玄鸟遗留下来的火种,一旦沾染上,便只能被活活烧死。

    沐安扑不灭袖子的火苗,索性斩断了那处衣袖。

    他幽幽盯着岑旧,像是心魔一样阴魂不散。

    “你就这么放过当初磋磨栽赃你的所有人了?”

    “好慈悲。”

    沐安说完,忽而张开双臂,猛然坠入真火之中。

    一张小纸片被烧成了飞灰。

    他竟是偷偷调换了真身与纸人。

    但却没办法再顾及他的逃窜,无涯派剩余几位长老忽而惨叫一声。

    他们跌倒在地,血肉滋生出来了新的东西。

    ——一张印着血红笑脸的白色面具。

    第074章 锁灵藤(34)

    “师尊……?”四弟子愣愣地看着面前面目全非的钟长老, 一时失了神。

    还是竹景眼疾手快,一脚将他踹到了一旁,才没被已经夺舍成功的沐安一剑贯穿。

    “师尊什么师尊, ”竹景骂道, “你看看他长得像你师尊吗?”

    四弟子:“……”

    后知后觉的恐惧弥漫开来,他的瞳孔都有些涣散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东西?!”他惊恐道。

    四弟子是近日回的穹峰, 因此并没有参加论道大会。

    其他人在论道大会之上见识一轮的,面上已经波澜不惊。

    “果然和沐安有关么?”吟怀空沉吟道。

    岑旧下意识看向程虚怀。

    白发剑修如今悠然落地,瞧着四个被面具夺舍的长老, 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沐安行事诡谲又隐蔽, 他们实在防备不过来,甚至没有办法判断,他是什么时候对这些人下的邪术。

    程虚怀抬眼看向沈花间:“节哀。”

    沈花间喉结轻微滚了滚, 尚未判断出程虚怀此话的意图。

    白发修士一挥袖子, 玄鸟真火顿时落在了那些戴着面具、不分敌我攻击无涯派弟子的长老身上。

    真火可以除一切邪秽,却没有办法拯救被夺舍的可怜人。

    在火焰中,皮肉传来噼啪的惊人脆响, 四个长老喉中发出痛彻心扉的痛呼与尖叫,一点点随着罪孽一起落入飞灰。

    在场众人注视着这一幕,心底无不悚然。

    四弟子就这么呆呆愣愣地注视着真火之下一片不分你我的残骸。

    混入其中的师尊在方才还在与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谈笑风生啊!

    长长的泪痕自这个年轻人脸上留下,他脸色爆红,忽而从喉中发出不似人的一声悲愤的吼声。

    迟来的情绪终于涌入他们心头,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消化完了这转瞬间的危机, 而后他们注视着长辈们留下的一堆骨灰,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哪怕有些人或许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, 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至少对这些无涯派的亲传弟子来说, 却是抚养他们、传授他们的师尊。

    可是再多的恩情,甚至还没有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可以报效的那一刻,便轰然与黄土混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“沐安……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谁先压抑着满腔悲愤道出来了名字。

    在满腔故意放低的泣声中,逐渐升腾出一种夹杂着仇恨的苦叹。

    那人多疯癫啊。

    转瞬之间就夺取了四条人命。

    夺取了他们的师长,他们的亲人。

    四弟子似乎已经缓过来了,他的眼底红通通一片,好像藏了一眸底的恨血。

    他缓慢而沉重地走到了岑旧面前,沉重而疲惫地唤了声:“大师兄。”

    岑旧是这些人中唯一面无表情的。

    震惊、悲伤,甚至只是单纯的同情惋惜,他都没有。

    他白衣肃立在师尊的故居前,在这种悲怆的气氛下,心却鼓噪着,品出了一点报仇雪恨的快感。

    死去的人是这些人的亲朋,但却是前世加重他堕落深渊的帮凶。

    此时,他甚至感觉到了几分与世界隔离断掉的旁观感。

    岑旧想,他甚至感谢沐安。

    因为有悖礼法,因为同门旧情,又因为什么所谓的大局为重,他甚至不能像沐安一样,肆意将这些人的性命践踏。

    尽管目的是报仇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岑旧稍稍回过神,他忽而想起沐安的纸人分身临死前那番没头没尾的话。

    沐安说得讨巧,既能动摇岑旧的道心,又能将众人的怒火稍稍迁移到他的身上。

    是要报仇吗?

    岑旧木然地看着曾经也算关系不错的四师弟。

    他像是眨眼间又被沐安扯回了前世孤立无援的境地,如今疲惫又脆弱,扬起脖子引颈就戮,等待着过往故人对他的判决。

    “大师兄,”四弟子似乎一夜之间从没正形中锤炼着长大了,从前那副油腔滑调的模样竟在眨眼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,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睛里面挂满了疲惫的血丝,他盯着岑旧,快要将青年修士盯出洞一样的专注。过了很久,岑旧才听到这位师弟沙哑着声音,缓慢又郑重地说道,“我替师尊说声对不起。”